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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7章 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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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7章 仇

037

其實, 車稚粥這樣一番明顯顛倒黑白的詭辯,都是來之前碩伊一字一句教給他的。

而之所以碩伊敢如此膽大包天,是因為通過上次那會通和尚淫.亂一事時, 她知曉了這永安公主身為漢女, 視“名節”二字如身家性命這般重要。在新婚時被旁的男人擄走、羞辱、甚至奸./汙,這等奇恥大辱,必然只能忍氣吞聲, 決計不會自己出來作證。

何況,讓薩黛麗穿上和公主幾乎一樣的嫁衣, 也是考慮若這公主沒有被淩.辱致死,秋後算賬的後著。

她知曉烏耆衍並未真正將這個永安公主放在眼裏, 對她的特殊待遇, 都只是看在赫彌舒的面子上。是以, 碩伊才要在第一時間,讓車稚粥先將此事坐實。只要車稚粥無事, 她便少了許多後顧之憂。

可是任她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, 到頭來仍舊是落了空——

“幸好本公主來得及時,親耳聽到了二王子這番顛倒黑白的話,若是他人轉告本公主、說二王子當眾言語無狀, 本公主肯定認為是誰在故意搬弄是非、專嚼二王子的舌根呢!”

蕭月音先聲奪人, 用尖利的嗓音打斷了車稚粥那番胡言亂語。

一時間, 正堂內眾人,齊齊向她看來, 目光之中有憤怒、有疑惑、有驚訝,更多的則是事不關己的作壁上觀。

右手一熱, 原來是裴彥蘇握緊了她。

來不及細感細思,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如何措辭、為自己壯大聲勢上, 反正若是蕭月楨在此,她必然會比自己更懂如何先發制人。

並未回視裴彥蘇,蕭月音繃住眼神,用同樣的聲調繼續說道:

“本公主在周宮時,過慣的是前呼後擁、眾星拱月的生活。此番跟隨夫君嫁到漠北,也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,是以這婚禮如此寒酸,本公主也從未計較過。誰知道本公主已退讓至此,二王子卻念著那日對我們夫婦二人搶劫未遂,一直記恨至今。”

“公主在說什麽,我聽不明白。”車稚粥被裴彥蘇砍斷的右臂傷口仍在流血,可氣勢不弱半分,聲如洪鐘。

“二王子,你不如好好看看你這幾個不行事的心腹,”蕭月音在正堂內站定,目光掃過角落裏那三個被裴彥蘇施了宮刑的男人,“你說你們不知道擄走的人是本公主,還說發現第一時間便要把本公主送回,真當本公主健忘,記不住你們說的那些混賬話嗎?”

其實最愛說她健忘的人是裴彥蘇,他站在她身旁,只仍舊握著她手。

有源源不斷的熱溫傳來,從他那裏。

“你們說,本公主在周宮之中橫行霸道慣了,今日落在你們手上,要好好伺候,是不是?”蕭月音擡眉,“還說什麽本公主對夫君太過癡情。哼,真是笑話,夫君他文武雙全樣樣翹楚,不對他癡情,難道,還要讓本公主將愛慕施舍給你們這群狗一樣的男人嗎?”

裴彥蘇的手掌又是一緊。

“公主這話,我倒是不愛聽了……”車稚粥還想狡辯,卻聽上首的烏耆衍單於,看向了自己身側端坐的大閼氏帕洛姆,皺眉問道:

“貝芳醒了嗎?”

貝芳乃是同薩黛麗一樣要給裴彥蘇做妾的漠北女子。在裴彥蘇怒殺塞姬揚長而去之後,在隔壁帳子中的貝芳聽到薩黛麗的尖叫,聞聲趕來。為了安撫受驚失措的薩黛麗,貝芳便從房中的水壺裏倒了水與薩黛麗同飲,誰知其他人還沒到,貝芳卻先突然倒地、不省人事。

“單於,貝芳姑娘剛醒,”有侍從恰好來報,“另外,大夫已經確認,王子帳中所有的飲食,都被下了劇毒。”

烏耆衍面色大變。

對於永安公主被擄走、淩辱一事,他並不在意,但自己這剛剛認回的兒子在大婚之夜差點被人下毒毒死,卻犯了他的大忌。

車稚粥不敢再言,只絕望看向自己的母親碩伊,碩伊眼珠一轉,便從端坐倏爾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膝行至烏耆衍腿邊,抱住,聲淚俱下:

“單於,都是我的錯!都是我的錯!是我被羊油糊了眼,信錯了那個女人,才讓她有機會下毒的!我,我根本不知道她恨赫彌舒至死,要在他大婚的時候將他毒死!”

蕭月音被這避重就輕的辯解激得一驚,手上又被一握,卻是裴彥蘇仍舊牽著她,和她一並坐下,面不改色。

“單於你也知道,上次那個和尚……那個事,我已經失了心腹,那女人來主動投奔,我見她精明能幹,就把她派給了薩黛麗!薩黛麗求我,說想穿和公主一樣的嫁衣,我就讓人去做了,其餘的,我什麽都不知道!”地上的碩伊緊緊抱著烏耆衍的腿,繼續自己的表演。

“依照閼氏的意思,今晚有人故意將薩黛麗引到屬於公主的帳子,也是那個女人自作主張了?”裴彥蘇適時發問。

“五王子的大婚,按照中原的說法,我只是庶母而已,又怎麽有餘力插手?”碩伊轉頭抹了把臉,滿是委屈地反駁完了裴彥蘇,又回身仰視烏耆衍,“單於,這一次我確實犯了大錯,錯在誤信奸人!好在赫彌舒他當機立斷,抽刀就把那罪魁禍首給砍了,否則讓這種人為禍漠北,我,我也是愧對單於!”

“單於,”此時,一名面色蒼白的少女,在侍女的攙扶下入內,當是那險些被毒死的無辜之女貝芳,“薩黛麗應當不知曉下毒一事,否則我倒水給她喝,她肯定會想方設法拒絕的。”

“不知情不代表不是同謀,”烏耆衍只冷冷看著根本沒機會開口說話的薩黛麗,“同樣是飲了毒水,貝芳當場倒地,薩黛麗卻毫發無傷,還有什麽可說的?”

“薩黛麗溫柔善良,那女人算是良心未泯,先給她服了解藥……”碩伊哽咽著反駁,“又或者,她怕薩黛麗在成事前先誤服毒,露出端倪,所以才給薩黛麗先餵解藥……”

“閼氏倒是不聲不響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,”見烏耆衍面色愈沈,裴彥蘇再次開口,“反正那女人已死,把所有罪責推給她,不也死無對證嗎?”

碩伊只搖著頭,對裴彥蘇的指責滿腹冤屈一般。

“口口聲聲都是那個女人一人的奸計,有一件事我倒是好奇,”裴彥蘇尾音上揚,故意一頓,“既然閼氏對那女人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,又怎麽會一口咬定,她是因為恨我,才一個人布了這一場大局?”

碩伊凝住,抱著烏耆衍雙腿的手,將那下擺攥得更緊了。

“我初歸漠北,除了與閼氏和二哥有些齟齬之外,不曾與他人交惡,”裴彥蘇將視線緩緩掃過堂內眾人,“我實在想不明白,我究竟得罪了誰,會恨我至此,要在我與公主的大婚之日,布下這等精妙的毒局,置我於死地?”

“五弟話也不能說得太滿吧,”卻是車稚粥不屑道,“那和尚淫.亂……的事,父王最後交給你來處置,那兩個人,不就恨你至死嗎?”

“二哥提醒得對,”裴彥蘇恍然大悟一般,墨綠的眸子煙波流轉,“其實,早在我識破薩黛麗冒充公主時,那個女人便已經承認了她的身份,還真被二哥說中了,正是那案子涉案的女人塞姬。不過,早在十餘日之前,這兩個人便已經伏誅。這個塞姬恨透了我,是怎麽逃脫出來,又是怎麽憑借她一己之力差點置我於死地的?”

車稚粥面色一滯,自知失言,咬著牙,卻再不敢反駁。

“單於,仵作那邊的結果出來,讓小的先來稟報。”又有人來報,是那烏耆衍的心腹。

烏耆衍面色鐵青,擺了擺手:“說,大聲說給所有人聽。”

“仵作已經驗過那被赫彌舒王子帶回的孟臯的遺體,說孟臯是被人毒害,剛好,”心腹頓了頓,才繼續說道,“那種毒,與今日在公主帳中查出的毒,是同一種。”

蕭月音心下一松:也是這碩伊母子二人太過輕敵,以為今晚的毒局萬無一失,是以在用毒上,根本沒有考慮仔細。

“單於,孟臯孟大人今日為我送親,”她搶先說道,“一路上,只有在出幽州城門時,代替我飲了那碗油茶!”

一想到那油茶,蕭月音撫了撫胸口,心有餘悸:

“孟大人何其無辜何其不幸!若不是孟大人替我,恐怕我當場就要被毒死了!”

何止如此,即使她當場被毒死,按照碩伊的計劃,遠在城外的裴彥蘇也根本不會知曉這邊的變故,還是會和偽裝成她的薩黛麗行禮,之後中計服下毒藥,一命嗚呼。

而恰是做了十幾年侍衛的孟臯機敏,並未吞下那油茶,而是一直含在口中、行遠了才吐掉,又用清水反覆漱口,才讓那毒藥慢慢入體,最終延緩了毒發許久。

“去查那城門處的守衛。”烏耆衍冷冷吩咐心腹,然後垂頭,看向還抱著他的腿哭求的碩伊。

一時間,滿堂眾人,卻無人敢再說話。

“蕭月楨!”忽聽方才還淚眼婆娑的碩伊,一聲尖利高喝,卻是當眾口喚公主閨名,轉過頭來,指向驟然驚愕的蕭月音,“我漠北曾有傳習,所有女子出嫁當晚,都須得先由族中長老驗身破瓜,方能順利成婚。我兒不過是替你行這舊習,你卻不分青紅皂白讓赫彌舒大開殺戒,今日拋開我兒縱容手下不談,你這般行徑,當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!”

“碩伊,那族中長老破瓜的婚俗早已廢棄多年,你又為何在這時候舊事重提?”是帕洛姆沈沈開口,又轉向烏耆衍道:

“單於,我看碩伊語無倫次,恐怕……”

“是我!”碩伊梗直了脖子,略蒙風霜的雙目早已刺紅,“都是我一人所做!我兒處境淒涼,我恨赫彌舒搶走他的一切,所以指使了手下,布下今晚的毒局!”

“單於,前後翻轉之言,孰真孰假,不可盡信,”帕洛姆語速加快,“不如……今日就到此為止?”

烏耆衍手指動了動,仍只聽著碩伊把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。

而那前去追查城門之人的心腹速回,言說兩個守門之人,已經畏罪自殺。

至此,似乎一切已然明了。

“赫彌舒,今日是你大婚之日,”烏耆衍綠眸未動,“這幾個冒犯你王妃的人,你都已經先行處置了。對於毒害你的閼氏碩伊,你覺得應當如何?”

裴彥蘇轉頭,將目光再次移到蕭月音的臉上:

“公主你說,孟使官慘死,要如何處置仇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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